所謂“近赤者慧”，惡魔和魔鬼在內層位面跟赤聯打了這麽久的交道，總是有改變的。

即便惡魔躁狂，魔鬼自大，被赤聯的凡人血虐了那麽多次，折了眾多魔王魔君，連巖石公主和黑鐵之王這個級別的超階半神都被拆過，哪還不知道更弦易張。

鋪天蓋地的煉獄火與解離炮彈克服了碎裂位面造成的空間扭曲，轟碎塊塊浮陸，在防護屏障上炸出片片橘黃與幽綠的焰火。

這些攻擊來自真實距離上百公裏外的地方，由惡魔和魔鬼發展出的大型技術裝備投送。

惡魔一方用熔爐魔改造出煉獄魔大炮，熔爐魔噴發的熔巖惡魔之潮變成了可以跨越極遠距離的炎魔。每發炮彈都是一個六級精英炎魔，能夠自動選擇目標進行轟擊。

非但如此，這些“炮彈”打中目標後，爆裂的僅僅只是外殼。它們並不會消散，還會用熊熊烈焰和沈重軀體，繼續攻擊目標，直至將目標徹底毀滅。

魔鬼一方則是將巖石和黑鐵領主拼裝起來，制造出巖石或者黑鐵回旋炮。在如山丘般的碩大外殼中，黑鐵領主用手臂當炮桿，坐在回旋臺上。巖石領主們推動回旋臺，像離心機般讓黑鐵領主高速旋轉。

等轉速足夠的時候，由解離領主給炮彈賦能，沿著小魔鬼領主事先計算好的發射角，將炮彈投送出去。

炮彈的質地是魔鐵，魔鬼借鑒赤聯的魔鋼冶煉思路，對傳統黑鐵冶煉技術做了改進。得到的魔導金屬比黑鐵更堅韌，魔導性能更高，不過遠遠不及魔鋼，所以稱呼為魔鐵。

既然是魔導金屬，能附著的就不僅是解離術，魔鬼掌握的其他力量，諸如腐朽、衰老、虛弱等各種術法和能量都可以附著。不過解離術是物質攻擊力最高的，即便解離魔君艾特蒙德都成了“赤魔”，新的解離魔君還沒從深淵中孕育出來，魔鬼也只能硬著頭皮用。

總不能跟赤聯人拼精神攻擊吧，那是自尋死路。

除了遠程火力，惡魔和魔鬼的突擊力量也有了變化。

那一座座裝載著無數單位的浮陸，其實是一艘艘臨時改造的地獄戰艦乃至要塞。

惡魔那邊用熔爐獸，也就是還沒晉升到熔爐魔的劣化版本當作推進器，推動粗略加工過的浮陸行動，這已經是惡魔組織化和爬科技樹的極限。

惡魔沒有對浮陸做更多改造，也沒有開發更多技術裝備，就是把浮陸當作大號舢板，目標就是把海量的各類惡魔送到埃隆蓋特要塞所在的浮陸上。

相比之下魔鬼在兩方面走得更遠，祂們驅動的浮陸尺寸要小得多，但邊緣包裹的魔鐵外殼，以及林立的黑鐵壁壘和爆裂獸炮臺，讓浮陸看上去更接近戰艦或者要塞。

以黑鐵領主為核心，覆蓋魔鐵骨架，改造出的“浮陸戰艦”上，魔鬼軍團列出一個個方陣等待突擊。由層層壁壘掩護的炮臺中，被黑鐵外殼加固的爆裂獸像火炮般噴出團團猩紅焰火，滿含破壞之力，近距離轟擊埃隆蓋特要塞的屏障。

上下是密如暴雨的遠程火力，四面是無數浮陸戰艦匯聚成的戰艦之潮，層層湧動，直逼而來，似乎吞噬了防護屏障所在的巨大空間。

埃隆蓋特要塞目前還只是由若幹艘冥石巨船拼成的核心雛形，尺寸還沒到銀月之心的一半大。要塞所依托的浮陸倒不小，半徑超過十公裏，防護屏障恰好將整座浮陸包裹在內。

以防護屏障為核心，滾滾冥河奔湧，如絲帶般裹住赤聯這座探入地獄最深處破碎世界的前進基地。水銀光流中閃爍著灰蒙蒙的暗金光輝，那是骷髏王的安息神力。

基地與冥河像果核一樣，在破碎世界裏開辟出上百公裏半徑的開闊空間，空間之外游動著極為細碎的色斑，像是模糊鏡頭下用細碎彩色玻璃片拼出的玫瑰窗。

每一塊色斑都是一個破碎的位面，其中帶著一塊或者一群浮陸，惡魔和魔鬼的遠程火力正是以那些地方為陣地。而一艘艘浮陸戰艦也以其為出發陣地，最初如蟲群，直至變成海潮，將背景徹底遮蔽。

“惡魔和魔鬼的火力和攻擊方向有很嚴格的界線……”

“沒有魔王和魔君領隊沖鋒……”

“也沒有半神級別的地獄生靈出戰……”

進了要塞指揮所，粗略掃過面面光幕，奇麗很快得出了結論：“祂們這是打消耗戰的架勢，要把咱們壓在這裏不能動彈啊。”

“看來預料是對的，天堂山的修補工程已經到最後關頭了。”

把總樞機的鍋……啊不，重任交卸之後，奇麗仍然擔任著軍團委員會的首席委員，就是要將精力集中在軍事上，好統籌天堂山戰役在內外層位面的各項行動。

這段時間奇麗已經來過好幾次地獄最底層，埃隆蓋特要塞的第一塊魔鋼板還是她親手焊接的。

曙光之星事件裏，李奇和小紅撲街的時候，高拉茲克當場翻臉。在那個時候，赤聯企圖聯絡惡魔和魔鬼，共同反抗秩序女神的計劃就破產了，後者開始向阿麗珊和骷髏王發起攻擊。埃隆蓋特要塞就是在這段時間裏，一邊打一邊建設的。

那時候的攻擊力度不大，估計是還得配合秩序女神，在通往天堂山的空間通道中大戰，無力消滅赤聯的這支遠征軍，只希望能趕得遠一點，最好能回到地獄第一層。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赤聯看到了惡魔和魔鬼的變化，祂們的大規模戰爭技術有了不小進步。

不過跟赤聯比起來，這點進步，也不過是從舊石器時代進化到了新石器時代。赤聯自己嘛，已經從第三次工業革命向第四次工業革命進發了。

奇麗說得輕巧，小紅沒看過這架勢，驚詫的道：“現在不是說大話裝叉的時候啊！這比當年咱們面對的骷髏海可怕到哪裏去了！”

“就知道挖墳……”

奇麗嘆道：“不知道咱們的戰爭技術又有了什麽進步？”

小紅撇嘴：“我的確不知道，可我知道這些進步都是從墳裏挖出來的，是我的功勞！”

兩人一如既往的鬥著嘴，旁邊緹娜和卡琳在搶著最方便看實時戰況的座位，蕾塔娜和奧雷莎在跟阿麗珊點飲料和小吃，阿麗珊點頭說著“孜然味狼牙土豆加折耳根嘛沒問題”，一副小吃店老板娘的作派。更遠一點的地方，從哈德朗王廳回來不久的骷髏王坐在指揮臺前雙手托著骷髏臉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其實是在打盹。

直到甘比特帶著芬恩匆匆進入指揮所，發出含義為“你們認真點好麽這是在打仗”的咳嗽聲，指揮所裏的氣氛才勉強像個指揮所了。

這時距離防護屏障最近的一艘惡魔“浮陸戰艦”，只有不到十公裏了。

別說小紅，在軍團委員會裏負責具體事務的甘比特都有些急了，當然他不會像小紅那樣，像火燒猴子屁股一樣的跳腳，而是問芬恩：“還需要什麽，趁著傳送門還沒被幹擾趕緊說。”

芬恩是被拎來當要塞防禦司令的，原本的陸軍裝甲兵頭目現在被迫改行塞防專家。

他僅僅只是在瓦倫丁戰役裏品嘗過裝甲鐵流碾壓敵人的快感，那時候的魔導戰車還不是五對輪呢，自那之後就再沒有指揮裝甲部隊痛虐敵人的經歷了。收拾阿特拉斯的時候，裝甲部隊還能敲敲邊鼓，到後面就只能往地下世界鉆了。

李奇拍胸脯保證過的事情，什麽成千上萬的鋼鐵戰車，掀起股股煙塵，撕碎防禦，一天突擊千裏，直搗巢穴，連成為時代的眼淚都沒機會，轉眼就成了時代的遺夢。當年芬恩指揮第二方面軍在哈德朗跟凱文-唐恩對峙的時候，戰爭樣式已經進化到了空中突擊為主的特種戰。

還好，防禦仍然是永恒不變的戰爭樣式，這也是陸軍除了地下世界那個特殊戰場外，唯一還能捏到手裏的活兒了。

芬恩不願意去海軍，那種上下左右完全違背直觀認知，根本找不到北的戰鬥他從生理上就拒絕，城市和要塞防禦對他來說就是救命稻草，自然下了狠功夫鉆研。

腦子裏過了一遍剛收到的埃隆蓋特要塞戰爭資源清單，芬恩說：“不需要……”

甘比特有些發急：“你不能把諸位陛下也算成常駐戰力啊，要塞現在只有上百部四二五電磁炮，三十多部七九級沖擊炮，比銀月之心差遠了，能扛得住這麽猛烈的攻擊？”

芬恩搖頭：“當然沒算啊，武器雖然少，可要塞現在有六部新型號的大型力場發生器，主控虛靈也跟發生器和所有魔導炮連線了，看記錄之前做過好幾次演練，應該達到了實戰水平，那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他看向奇麗：“就算是炎魔之王和巖石公主再出現，都不會對要塞造成太大威脅。除非阿羅曼或者埃斯摩帝奇親自上陣，不過那時候的戰鬥就該不只是要塞的防禦了吧？”

看樣子甘比特跟小紅一樣，對最新的技術成就還沒有什麽概念，相互交換著茫然的眼神。

“咱們就好好看戲吧……”

奇麗牽著小紅，坐到了緹娜和卡琳那堆“觀眾”身邊，奇麗對還拿著小本本和筆的阿麗珊說：“來碗肥腸粉，加根節子……”

小紅不服輸的道：“我要雜醬面！”

要塞配備的自動烹飪機有幾千道菜品，只要不是太怪異的癖好都能滿足，可惜跟隨身助手綁定的點餐系統還沒搞定，阿麗珊身為要塞名義上的地主，過意不去，親自上陣當點餐員。

到後面包括甘比特都吃吃喝喝起來，指揮臺邊名義上的要塞防禦司令骷髏王也在吃大碗面。邊吃邊嘀咕，吚吚嗚嗚的，氣得芬恩額頭青筋爆綻，把這幫神祇和魔女趕去了隔壁的小食堂裏。

這時候防護屏障已經被橘黃和幽綠焰火吞噬得失去了肉眼視界，不少地方還凝出雪白結晶。不過外層游動的冥河光流，以及內層投射的淡金光盾、淡紫晶格很快就將這些結晶區域修補好。

至於那艘滿載惡魔的浮陸戰艦，已經沖到了距離屏障不到一公裏的地方，不少暴躁的惡魔都在噴吐熔巖射線或者丟石頭了。

“覆蓋範圍目標總量已接近鎖定極限……”

要塞主控虛靈向芬恩發送冷漠的意念，芬恩趕緊下令：“開始！”

要塞所在的空間產生了猛然蕩動，但從凡人到半神都毫無感應，這是接近根源層面的動靜。

構建空間和基礎法則，以及超凡力量的源魔力場中，一股股漣漪如脈沖般噴發，掃描著每一座浮陸，將每艘浮陸戰艦上的超凡存在，不管是惡魔還是魔鬼，不管是熔爐獸還是黑鐵領主或者爆裂獸，甚至是最普通的炮灰都列在了清單上。

根據存在屬性、定位和功能等各項標準，清單做了細微調整，推動或者維系浮陸戰艦的存在排在了第一個，之下是最強大的武器，再次才是浮陸上的頭目。

要塞中聲響不斷，轟隆咣當的金屬聲是巨大的魔鋼軸承在運動，嗡嗡的巨大低鳴是大功率電磁轉軸被激活。

十多秒後，一道不算粗壯的橘紅射線從正被地獄火和解離炮肆虐的屏障中穿出，沒入那艘惡魔浮陸戰艦中。

沒有驚天動地的大爆炸，沒有血肉橫飛的慘烈景象，只是在浮陸深處發生了輕微爆炸，在地表噴出幾股煙塵而已。

但緊接著，浮陸轟然崩碎，群聚在一起，數量有好幾千的惡魔跟著碎片四下散射，綻開一朵優雅而含蓄的禮花。

這僅僅只是開始，緊接著另一個方向上，有著厚厚魔鐵外殼的魔鬼浮陸艦先是被一發極為短促的破壞神力沖擊揭去了很小一塊防護，再被一道橘紅光焰透艦而入。

驅動戰艦的黑鐵領主核心就在這兩道看起來毫無威力的攻擊中悄然碎裂，整艘戰艦很快崩碎，列出整齊方陣的魔鬼們也步惡魔的後塵，化作虛空中噴濺的漫天碎片。

第三艘、第四艘、第五艘……

第三十五……第七十二……第一百八十……

一座座浮陸一艘艘戰艦，在無比精準，近於靜默的射擊中瓦解、崩裂，而制造戰果的並不是熱血昂揚的凡人炮手，而是由主控虛靈指揮的火控虛靈。

沿著埃隆蓋特要塞外層軌道游走的炮塔裏還是有凡人炮手，他們並沒有擊發火炮、運送炮彈，只是默默的看著屏幕上的提示，確保在魔導炮過熱，或者部件出故障的時候人工接管，迅速維修。

他們偶爾也看看另一塊屏幕，上面是不斷刷新的數據和畫面，那是魔導炮完成一項項射擊任務的工作記錄。

在要塞的指揮所裏，芬恩學骷髏王一樣托著下巴，盯著指揮臺上不斷消失的紅點。

源魔力場掃描出了整個空間內所有超凡力量反應，分辨率精確到產生反應的運轉核心。借鑒智靈意志進程制造的主控虛靈進行分時操作，通過源魔力場發生器產生的回波，鎖定數量級為十萬的目標。

將這些目標按輕重緩急進行分類，發送給魔導炮的火控虛靈，通過充當火控雷達的另一部源魔力場發生器引導，摧毀超凡力量的運轉核心。

小食堂裏，小紅看得眼神飄浮：“哎呀，進化到打地鼠的水平了。”

甘比特也才恍然大悟：“兩部發生器就能控制全場，要塞有六部，餘量太足了，難怪芬恩說不需要進一步增援。”

卡琳握著拳頭說：“赤紅戰士熱血疆場的時代就這麽成為過去了嗎？”

拳頭敲著桌子，她高興的叫道：“太好了！”

小紅也拍起了桌子：“那還等什麽，現在就殺進天堂山啊！”

奇麗嗤笑：“你想得太美了，我們殺進天堂山的話，源魔力場發生器會被秩序女神完全壓制，休想像現在這樣完美控場。”

沒錯，現在即便是進化了的惡魔和魔鬼大軍，也一樣被赤聯當地鼠打，原因就是赤聯通過源魔力場發生器，像完全奪取了電磁權一樣，控制了整個戰場。

想想看，地球世界的坦克洪流遇上了能偵測並且鎖定人工化學反應位置的外星飛船，發射極為精確的射線摧毀發動機，點燃油箱，坦克裝甲再厚火力再強，也只能幹瞪眼的被摁在地上摩擦，那是什麽景象。

現在惡魔和魔鬼的遭遇，跟那副景象沒什麽不同。

緹娜也跟著點頭：“除非……”

話沒說完，她跟著所有女神，包括小紅都皺起了眉頭。

連奇麗也有所感應，看著緹娜嘆道：“你還真是烏鴉嘴……”

緹娜嚴正聲明：“告死鳥不是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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